当他走到我跟前,我觉得他那一张脸,苍老了许多。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难道父子相聚的欢悦,也反而会如此巨大地耗损人的精神吗?离开我时,他是个精神矍铄的人啊!
我问:“见到了!?”
他默默地点了下头。
我又问:“送走了?”
他又默默地点了下头。
我说:“你的票,我替你签好了!”
他接过票,看了一眼手表,说:“我上车还有二十几分钟。我也不知该怎么谢你,再吸我一支烟吧!”
我说:“这有什么可谢的。”我刚叼上烟,他便将按着的打火机伸向我。他的手,比在列车上接我的烟时更抖。我吸了两口,向他拎起了手中的网兜:“看,酒,给你买了。烧鸡,也给你买了!”
他连瞧也没瞧一眼,低声说:“你带到车上吧!”
我说:“你这算什么话啊!你已经见到了儿子,今天应该格外高兴呀!”
他说:“我带到车上,也吃不下去……”
我说:“不管你吃得下吃不下,反正这是你托我买的……”
他低下头,说:“他不是……”
我奇怪地反向:“不是?什么是不是的?”
“不是儿子……”他的头,更低了下去。
我一愣。
“他挺像我儿子。他也的确是地质队员,和我儿子一个队。可他不是。那小伙子不是我儿子,这一点骗不了我。他不停地向我讲他小时候的事儿,讲他妈妈,可他不是。不是我儿子。我老伴儿也不是他妈。他讲的全对。他还请别人,为我们照了张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