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盘是我所在生产大队的唯一的一位地主分子。在这之前,“地主分子”在我的印象中极其清晰:就是那些像刘文彩家中的水牢、狗腿子、任意强奸民女的恶霸,要不就是在风雪交加的农历大年三十夜晚上门逼债并抢走白毛女的黄世仁那样的坏蛋。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天生的“阶级仇恨”,一提起“老地主”,我和所有贫下中农都有同样的心情,并从心底里憎恨刘文彩和黄世仁这样的恶霸。
不知是有意落后,还是“老地主”祖上就专挑“阴暗角落”钻,陈月盘的家很偏僻,在大队最东的一个自然村,我和他虽然一个大队,但却是一东一西相隔三四华里的两个自然村落。因为年岁小,所以在这之前,我根本就没有去过和见过陈月盘那个生产队和他本人。多半是好奇使我加入了民兵查夜的行列。
惨淡的月光下,我们一队民兵真的像要面临一场战斗似的向陈月盘家逼近。在一座破落的农家屋檐下,持枪的民兵副营长突然压住嗓门轻轻地向我们发出指令:“不许出声,注意敌情!”由于第一次同“阶级敌人”交锋,我当时的心头真是很紧张,也有些害怕。现在想起来觉得特别可笑,一个死猫似的老地主有什么可怕的?然而那个年代和那个年龄的我,有这种紧张和害怕心理实在太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