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租书摊上找到了哥。哥一听进城两个字就不耐烦: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就不信我不进城真的会饿死,我又不跟别人攀比,我关起门来过我的,怎么就不行?
他是不跟别人比,他是用躲的,每年春节,打工的人陆续回乡,大家坐在一起,一人捏一个手机,铃声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好听,口袋里的百元大钞像手纸一样往外刷刷直抽,哥再淡定,也受不了那个刺激,于是就躲到床上装病,从大年初一一直睡到正月十五,睡到那些刺耳的手机铃声终于消失在出村的路上。其实母亲也恨不得躲起来,毕竟是她儿子,他难受,她也揪心,可她又实在指挥不动这个儿子,有几次她实在气愤不过,质问他:你是不是在城里丢过什么人,至今都不敢回去?这问题我也问过他好几次,他从不正面回答,只有一次,他隐约透露过一点:我穷,我土,我笨,但我大小是个人,是人就有人的尊严。再一细问,他就死死地闭了嘴。
我把哥从书摊上揪出来:整天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你以为书中真有颜如玉?你不进城挣钱,莫说是颜如玉,颜如屎都没有。
大不了我不娶媳妇。
狗屁!你非娶不可。我已经这样了,你想让我们家断绝香火吗?
哥突然笑起来:我想起一件事来,爸当年还拿过独生子女证呢,我看到过那个证书,他使了花招才生下了你。没想到花招白使了,你最终还是成了别人的儿子。要不这样,你们生两个,送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