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人开始寻找他们的生命原型的年代,闻一多转过头来说“鱼”,汉字中的那第一个生殖符号。说鱼也就同时在说水。我猜想,闻一多也就像庄子那条自得其乐的鱼一样游在“灬”中,一“点”也没有溅落到汉字的长河之外。可是在现代,他的面前是一沟死水。
而且,在希腊诸神重临的世纪,闻一多也没有跟随西方哲人重返苏格拉底哲学前、荷马英雄史诗前神话的希腊,去再次叫起奥林匹亚阿波罗太阳家族的众神。他回望自己的昆仑。但是青铜文明那么早就放逐了中国诸神。我猜想,少一半的文献,多一半的虚构,当闻一多重续残缺不全的昆仑神话谱系的时候,他一定重涉过娥皇、女英的洞庭波,瑶姬巫山的云、雨、水,宓妃洛水的涟漪。可是在现代,他的面前是一沟死水。
还有,在孔子删诗后两千多年,闻一多又在考证中还原了先民们相约相待在水边水上水中的诗,那十五“国水”的诗。我猜想,水,无论是“汉之广矣,不可方思”的水阔,不可渡,“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水远,不能到达,还是《周南·关雎》的水之“悠”,《郑风·溱洧》的水之“涣”,《陈风·泽陂》的水中红荷,《秦风·蒹葭》的水边白芦花,闻一多上溯《诗经》也就上溯和生命一样长的水。可是在现代,他的面前是一沟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