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将飞云交给黄尔顾,原本是怀了几分不情愿的,所以在姿势上难免有些笨拙尴尬。飞云结婚那天,他推说要赶一个工作报告,没有去参加婚礼。直到天黑透了,他才敢穿上一件厚厚的军大衣蒙上一顶翻皮帽子出了门。他其实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是他的脚指挥着他的身体在行动,脑子并没有参与其事。那时还是正月,小城里结婚的人家很多,百子鞭炮一串接一串急风似的爆响着,红纸碎片带着欲说还休的羞怯,扭扭捏捏地飘浮在空中,又轻轻飘飘地散落在地上,如同醉了酒的新妇。
龙泉闭起眼睛想象着那堆嘈杂的鞭炮声里,哪一串是黄尔顾家的。地委书记的婚礼自然是宾客如云的,不知飞云会不会在众多的人脸中发现他的缺席。自从飞云答应了黄尔顾的求婚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面。直到婚礼的前两天,飞云来机关约黄尔顾一起去领结婚证。飞云已经将两根辫子齐肩剪去,学着城里时髦女人的样子烫了一个蓬蓬头,刘海儿一团一团浓云似的遮住了前额。她身上穿了一件簇新的枣红棉袄,前襟醒目地缝着几只黑色盘花搭襻,脖子上绕了一条雪白的羊毛围巾。见惯了飞云梳辫子穿列宁装的样子,龙泉不禁一愣。他没想到一种发型一套衣装,就可以这样迅速地将人带到一个完全不同的角色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