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样一番周密安排,各军各营的士气又逐渐高涨起来。连日来,所有人马都忙着构筑营垒,擦磨刀枪,发放军备,搬运粮草,修缮炮台,一派热火朝天的战前繁忙景象。刘铭传的心里这才踏实了一些。
已是午夜时分,六堵间一排排临时搭建的营帐和竹棚里,仍然灯光闪亮。在一排竹棚外面,可以看见炉火熊熊。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一声声传进刘铭传的耳朵里。他走出行营,深情地向整个营地望去,又把目光落在竹棚外,他似乎看见了从铁砧上飞溅的火星,看见了他的将士们满是汗水的面孔。刘铭传一时心潮起伏难平。
他自己承认,他生性就是一个自视甚高、放浪不羁的人。自从十八岁那年杀人办团练以来,几十年了,大概除了曾国藩、李鸿章,很少有人放在他的眼里。但人到了这个岁数,或许是经历得太多,或许是时过境迁了,自己变得成熟了,稳重了,珍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了。他已经不是那种情感易起易落的轻薄之人了。他自觉要求他自己为人处世、办事治军,多用理智,少用感情。他崇敬也十分注意模仿学习曾国藩、李鸿章那种从容镇静、藏大智大勇于胸中而不露声色的儒将风度。他知道自己学得还很不够,做得更不似曾国藩、李鸿章他俩当年。今天这个夜晚,倒不完全在于刚刚的失利,不知为何,他的一颗心就像走火入魔一般不得安宁。他回到营帐里,点燃一支香烟,闭上眼睛,斜靠在床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