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似乎我太过胡思乱想了,但这是因为那个年轻男子微黑的容貌莫名其妙地引发了我的反感,总觉得我和那个男子之间,或者我们和那个男子之间一开始就纠缠着某种敌意。因此,其后未过一月,当三浦自己在那间大川边的书斋中向我介绍此人时,我仿佛受到了某种暗示似的,不知如何是好。听三浦说,此君是其夫人的表弟,虽然年轻,但当时在××纺织公司颇受重用,是个能干的职员。这么说来,大家围坐品尝红茶,一边东拉西扯,一边吸烟时,我也确实立刻察觉出他的才能。不过,即便有才能,也无法改变我对他的好恶。不,既然已多次说是夫人的表弟,那么在剧场里互相打个招呼也就没有什么不可思议吧。我这么诉诸理性,甚至尝试尽可能努力地接近那个男子。可是,每当我的努力即将成功时,他必定发出声来啜饮一口红茶,或把烟灰随手掸在桌上,或对自己的玩笑放声大笑,总要做些令人不快的动作,再次引发我的反感。所以,在大约半小时后,当他说要参加公司的宴会告辞离开时,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将面向大川的窗户全部打开,以便净化房间里的庸俗之气。这时,三浦一如既往地坐在手捧玫瑰花束的胜美夫人的额头下方,用责备的口吻说:‘你特别讨厌那个男人啊。’我说:‘莫名其妙地觉得讨厌,没有办法,那人居然是你夫人的表弟,实在不可思议。’三浦反问:‘所谓不可思议是指?’我说:‘没什么,只是太不一样了。’三浦沉默了一会儿,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反射着夕阳余晖的河面,尔后没头没脑地说:‘怎么样?改天去钓鱼吧。’我也希望不要再提夫人的那个表弟了,便立刻高兴地答应:‘太好了!我的钓鱼技术比外交有自信。’三浦这才微笑着说:‘比外交?那么我,嗯——也许比谈情说爱自信。’我说:‘也就是说,会得到比你夫人更好的收获……’三浦说:‘这样又能让你羡慕我了,不是挺好吗?’三浦这番话的深意,让我觉得有一种刺耳的反响。不过,透过余晖看去,他的表情依旧冷静,就那么执拗地看着法式窗户外面的波光。我问:‘什么时候去钓鱼?’三浦说:‘什么时候都行,选你方便的时候。’我说:‘那么,我写信给你吧。’于是,我慢慢地从红色摩洛哥皮椅上起身,默默地和他握手,尔后独自走出这间黄昏时刻的神秘书斋,朝着外面更昏暗的走廊走去。这时,我意外地发现房门口有个黑色人影,似乎静静地站在那里偷听房间里的动静。而且,那个人影一看到我,突然走上前来娇媚地说:‘哎呀,您这就回去吗?’我感到刹那间的窒息,冷淡地看了看今天也在头发上插了玫瑰花的胜美夫人,依然默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匆匆地走向人力车等候着的门厅。我这时的内心混乱至极,这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只记得人力车通过两国桥时,我的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大利拉’(12)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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