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指出的是,人们竟然忘记了,马克思主义的经典作家从不愿意使自己的思想受到这类褊狭的神话的束缚。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以下简称《提纲》)中,马克思指出:
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因此,和唯物主义相反,能动的方面却被唯心主义抽象地发展了,当然,唯心主义是不知道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的。[14]
在这段话中,虽然马克思批评唯心主义对现实的、感性的活动缺乏了解,但却肯定它以抽象的方式发展了人类思想的能动的方面。与此相反,唯物主义却由于其直观性而不能从实践的角度去理解全部社会生活,甚至像费尔巴哈这样的唯物主义者也只是从“卑污的犹太人的表现形式”的角度去理解人类的实践活动。看得出来,在这篇《提纲》中,马克思更多地把自己批判的矛头指向旧唯物主义。在《神圣家族》中,当马克思论述以霍布斯为代表的机械唯物主义的观点时,进一步指出:“唯物主义变得敌视人了。”[15]事实上,马克思还把这种敌视人的唯物主义与费尔巴哈式的“和人道主义相吻合的唯物主义”[16]严格地区分开来。这些论述表明,马克思在考察西方哲学史时,从来不屈从于这种“单线性神话”,从来不把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间的分歧简单化,而总是从现实生活本身的无限丰富性出发,对这种分歧做出实事求是的、适度的评价。列宁虽然在总体性的理论框架上未能超越这种“单线性神话”,但偶尔也会以不屑一顾的态度去对待这种神话。在读黑格尔的《哲学史讲演录》时,他写下了这样的感受:“聪明的唯心主义比愚蠢的唯物主义更接近于聪明的唯物主义。”[17]这句富有调侃意义的话实际上解构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间的抽象的、简单化的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