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翻译成绩,亦至可惊。根据唐代《开元释教录》所述,自汉末下迄唐代开元中叶时代,译人一百七十六,所译经典达二千二百七十八部,七千零四十六卷。根据现存的翻译经典而论,汰其伪托,删除重复,亦有五千卷内外,这实在是中国文化史上一绝大事业。这一事业之大部分,十分之九的工作,全在上述五百年间。若论中国僧人自己撰述,在此时期内亦至少有三四百种之多。
我们若论社会秩序与政治制度,魏晋南北朝一段,诚然可说是中国史上一个中衰期。若论学术思想方面之勇猛精进,与创辟新天地的精神,这一时期,非但较之西汉不见逊色,而且犹有过之。那时一般高僧们的人格与精力,眼光与胸襟,较之两汉儒生,实在超出远甚。我们纯从文化史的立场来看魏晋南北朝时代,中国文化演进依然有活力,依然在向前,并没有中衰。
上面屡经说过,中国人的文化观念,是深于民族观念的。换言之,即是文化界线深于民族界线的。但这并不是说中国人对于自己文化自高自大,对外来文化深闭固拒。中国文化虽则由其独立创造,其四围虽则没有可以为他借镜或取法的相等文化供作参考,但中国人传统的文化观念,终是极为宏阔而适于世界性的,不局促于一民族或一国家。换言之,民族界线或国家疆域,妨害或阻隔不住中国人传统文化观念一种宏通的世界意味。我们只看当时中国人对于印度佛教那种公开而恳切,谦虚而清明的态度,及其对于异国僧人之敬礼,以及西行求法之真忱,便可为我上述做一绝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