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学报名的那天,正碰上连奎爸来找李老师。李老师五十来岁,头发全落了,常板着脸,严肃得怕人。连奎爸陪个笑脸,问:“李先生,我娃在三年级念了一星期年了,还不让升级呀?”李老师想笑,张张嘴,硬使劲闭住,停一停才说:“我早想让你娃升级,就是成绩太差。你看这分数……”说着,李老师翻出连奎的卷子,在他爸脸前摇晃。连奎爸不识字,瞅着那红红的圈圈发愣:“李先生,你看我这穷命,喂的鸡不下蛋,养的娃倒下开蛋了!”李老师绷紧的嘴咧开了,掉了牙的豁儿也露了出来。
我怕像连奎那样留级,念书很用功,安下心学习。有一天,李老师突然把全校学生集合在树下,说是要大跃进啦,还要上大课哩!我不明白“大跃进”是咋回事儿,只见村里不少墙壁刷得雪白雪白,有人用刷子往墙上写字,别的我不认识,只认得这么一行:“一天等于二十年!”我好奇怪,一天就是一天,算术课本上明明写着一年要三百六十五天,怎么忽然变了?我回家问妈妈:“妈,我多大啦?”妈妈剜我一眼,说:“傻坯子,越闷啦!”我挠挠头,故意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