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他是需要睡眠的。他还需要吃。因为这时候已经下午两点钟了,自昨夜到现在,他完全在重复的疲倦和兴奋中,继续着活动,而且完全靠着香烟来维持。现在,疲倦已经在他的全身上爬着,并且在扩大,在寻机向他袭击。然而他现在还不能就去休息。他觉得他还应该看看市面的现象。看看沉寂的北京城被推动的情形。看看那些可怜的,长久驯服在统治者脚下的民众的举动。尤其是,他觉得他还必须去看看白华——那个迷惑于“新村制度”的女安那其斯特。
所以他重新振作了他的精神,重新运动了他的身体,向着远处的青天很沉重地吸了几口气。虽然下午的空气是带点干燥的意味,但是吸进去,似乎也使他的神志清爽了好些。他揩一揩那过度费神而现着疲乏的眼睛,一面走着一面观察着周围。
阳光底下的一切都在骚动,市声在烦杂的响。车马在奔驰。行人在忙走。喊着“《京报》!《晨报》!上海大惨案!”的卖报者的声音,尖锐地在空间流动。同时,有许多小孩子在忙乱地跑着,叫喊着“上海大罢市”的号外,使一切行人都注意着而且停住脚步了。
马路的这头到那头,陆续地现着小小的人堆。三个或者四个一群地,站在那里读着号外和日报,大家现着恐怖和激动的脸色。有许多人,还凭空地嘘出了沉闷的叹声。又有许多人在那里愤慨地自语,还有许多人在互相说着激动的议论。一切,现出了北京城的空气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