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手势比他的话要多。他把烟袋擎在头上,两只手绕在一起,用劲向下一顿,然后闭上眼,如同一颗子弹穿中了他的胸膛。
当老人再睁开眼睛时,像一块血斑似的眼球上蒙着一层泪水。他的千百句话,变成了呜咽,泪水马上又为怒火烧干了。
有四个民兵——玉皇顶战斗的参加者,挤在一旁,他们全都年轻大胆。一个叫郝和义,在他的瓜皮帽上,束着一条毛巾,就是他一镢头刨开了和沙米(日兵名译音)的肚子。他愤恨地说,他的父亲曾被敌人扎过两刺刀。另一个叫郭子青,这个不满四尺的铁青面孔的年轻人,跟在张队长后面。敌兵长(头目)沙岛拿着刺刀向他们扑来时,他徒手跃进,用两臂抱住沙岛的小腿,一直把他摔倒。因此,沙岛被活活地俘虏过来了。
这个兵长既凶残,又懦弱。他对游击队嚷道:“开路可以,死了不行!”“绑绑可以,死了不行!”为了拒绝死路,他情愿被绑起当俘虏。
最光荣的内线工作者卜生同志,一向务农。他为了布置这次战斗,曾在碉堡里住了三夜。其中一夜,他看见五个日本兵终夜酗酒。他们被酒精烧得精光着身子放哨,并且拼命疑神疑鬼地唱歌。就是那个和沙米,一下跑进来掀起卜生说:“八路大大的有!”卜生原来是醒着观看动静的,这时又装睡着,忙着问:“哪里八路?”原来卜生是借口怕八路,才躲到碉堡来的。自然卜生心中明白,兀自好笑。这个日本兵看见恶作剧成功了,狂笑了一阵。想不到就在后一天,他真的叫起“八路大大的有”而丧命了。